***要说施博育的举动奇怪,我想,我是知道的。像是地理课要用的电脑,如果我不在的话,就请其他同学帮忙放到讲桌上就好,或是他直接进到我们班里也行,反正是帮老师送东西,不会有人说什么的。可是,他每次都要把电脑确实地交到我的手上。嘴上说是要负责任,但我们都心知肚明,这只是个藉口罢了。地理老师很喜欢出学习单,几乎每两堂课就要交一次,施博育常常在收完他们班的作业后,很自然地来问我收完没,又很自然地和我一起交去办公室。每次我和施博育说话的时候,汶沫都会摆出臭脸,丝毫不掩饰她的不满。就连现在,在我把刚收到的作业按座号排序的时候,汶沫就已经开始沉下目光了。「……反正你等一下就要去找施博育。」我把排好顺序的作业在桌上敲了敲,整理整齐。「我是去交作业。你要一起来吗?」「我不要和施博育一起──」「若益,外找,是隔壁班的施博育。」她的回答和同学的通知恰好重叠,她看起来更不爽了。我站起身。「真的不来?」她趴在桌上,把脸埋进了手臂里,似乎不想再回答了。我叹了口气,走到教室外,不用再多确认,就默契地和施博育往同样的方向前进。我们并肩走着,我已经习惯了这个新日常。「我们班最近有人因为打赌输了,就跑去理平头。」省去了前因后果,施博育常常突然地拋来话题,刚开始还会招架不住,如今的我已能应对自如。「你们也赌太大了吧,虽然是愿赌服输,但反倒觉得那个人有点可怜了。」「可是那傢伙意外地很适合平头,反而得到一堆女生的称讚,说这样很清爽很好看,搞得理平头变成我们班男生的新潮流,好几个人都跑去理了。」「那你呢?准备要去了吗?」「你喜欢什么样的发型?」他反问我。「我也没什么偏好,发型这种重要的事,应该要当事人自己决定吧。」我露出了恶作剧的笑容。「但总觉得,平头或许很适合你喔。」他摸了摸自己的头顶。「那我明天去理?」虽然不是平头,但他现在的头发也偏短,有着恰到好处的清爽。我后来也有听说,施博育其实在我们这届的女生中颇有人气,要是举办人气投票的话,肯定妥妥地在前三名内,某种程度上也算是风云人物了。这样的人现在居然走在我旁边,和我间话家常,甚至,我们之间的氛围还有些不太一样。我轻笑着避开了正面的回答:「因为我的一句话就跑去理平头,不是很奇怪吗?」他没多犹豫,马上就篤定地回:「不奇怪。」啊,又来了。有时和施博育说一说话之后,我们俩之间的空气就会像漂浮着粉色的泡泡一般,染上了一层曖昧的滤镜。我们谁都没有动手去戳破这些破沫,既是在忖度,也是在享受这份还未被定义的关係。这样的情况越来越常发生了,这也是我们心知肚明的事之一。教室和办公室之间的距离并不远,在踏进办公室之前,我回覆道:「别去理了吧,现在这样就很好看了。」「帅吗?」他得寸进尺。「很帅、很帅。」我说得敷衍,却暗藏了几分真心。我推开办公室的门,而他一个箭步,挡住了半开的缝隙。「你放学之后都会去搭公车,对吧?我也是,和你同一个方向。今天放学后一起回去吧,怎么样?」这个问题让我迟疑了。放学后的时间,一直是我和汶沫共享的时光。我们都是坐公车通勤,等车的方向一样,但能同时经过我们两人的家的,只有一班车次很少的公车而已。能回家的方法不只一个,可是我们总是会选择能够陪伴彼此更久的方法。汶沫不喜欢学习,但在段考前会为了我一起留晚自习;没有理由就晚回家会被妈妈碎念,但我还是会为了因迟到而被罚写的汶沫,在学校多留一些时间,等她把三遍课文抄完。拋下另一个人独自先走,这种事是从来没有过的。我捏紧了手中的学习单。「……抱歉,我已经和汶沫约好,放学的时候要和她一起走了。」空气中的粉色泡泡似乎破了几颗,施博育移开了脚,说:「没关係,也不是需要你道歉的事。」他的语气难掩失落,而我的心情,或许也和他一样。放学的时候,一如往常,在最后一节课的尾声就开始偷偷收拾的汶沫比我还早收完书包,蹦蹦跳跳地来到我的座位旁。
「若益,一起走吧!」「等一下喔,我快收好了。」确认好明天要考试的科目都被我放进书包里后,我拉上拉鍊,而几乎就在我起身的那刻,汶沫便立刻挽上了我的手臂,把全身的重量都压过来,和我紧紧贴在一起。放学后的时光,少了固定座位的束缚,班级里的同学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块儿,其中不乏有像汶沫一样喜欢挽着手的女生圈子。男生和女生如果手牵手的话,会被人觉得是在曖昧、关係匪浅,但女生之间的话,就只是一种友谊的表达方式而已。自从认识汶沫以来,她就喜欢这样黏着我,我也从来没感受过什么异样。在那场我没有回覆的告白之后,亦是如此。一改前些时候趴在桌上一副病懨懨的样子,汶沫现在似乎心情不错,边拉着我往教室门口,边说:「经过数学课的摧残之后,不觉得肚子有点饿吗?在回家之前想吃点东西,希望卖鸡蛋糕的推车今天有来!若益想吃什么吗?」「我喔──」还没回想起校门口有什么摊贩,我的话便融在了嘴边。就在我们走出教室前门的那刻,施博育也从隔壁教室的后门冒了出来,我们恰好撞个正着,我还和他对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