游澄安愣愣地盯着齐陵伸出的手,没有动作。她手握成拳,掌心都是汗。
「你不想接也可以。」眼看齐陵就要掛掉电话,游澄安终于接过话筒。
她没向齐陵道谢,捏着话筒在心里又做了几个深呼吸。脑子好胀,同时塞着兴奋和慌张,没办法思考。
「喂?」她试探似的说。
「澄安!」从话筒传来的是她曾经熟悉的声音,是有点尖细又带着甜腻的女人声音,是她妈妈的声音。「对不起!之前和你说好下星期要去找你的,可是临时有事要取消了……妈妈还在行事历上把这天圈起来写了好多註记,真的很期待和你一起去吃甜点、逛街、聊聊你最近的生活,只是真的没办法了,对不起……呜呜……」
又是一样的答案。妈妈的声音一样带着哭腔,好像哭得很惨。
方才的兴奋已经消失无踪,一如既往地被失落补满。
游澄安再把话筒抓紧了些,吶吶的回:「没关係……」喉咙烧得滚烫,只是讲出这三个字都让她难受。
「澄安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?你要什么我都买了寄过去给你!不用担心钱的事情,这些都是小事,你开心比较重要。啊,对了!之前买给你的脚鍊你还戴着吗?那也旧了吧?我买条新的给你,还是你要手环、项鍊?」
每听妈妈说一句话,游澄安就觉得喉间的温度又升高了些,让她连挤出几个字都很困难。
「不用,都不用……」
她没有哭,心却像死了。
齐陵垂着眉,从游澄安手里抽走话筒,替她掛掉。
「不想接就不用接,不要勉强自己。」
游澄安虚弱的扬了扬嘴角。「没关係。」
齐陵伸手把她那点不真心的笑容给揉散,心底是对姪女满满的心疼,和对自己妹妹的气愤。
游澄安拨开阿姨的手。「等一下不用等我吃晚餐,我晚点想吃的时候再自己热吧。」
不等阿姨回答,她逕自走回房间,一进门就倒在床上。她把手往下探,抓住了自己的脚踝,抚着上头的脚鍊。
她的爸妈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,爸爸摆明不要带着她这个拖油瓶,她于是跟了妈妈。
妈妈的名字叫齐瑛,和姊姊齐陵的个性南辕北辙。相比齐陵的强悍,妈妈更显得懦弱。她在离婚之后两年又决定再婚,却瞒着和未婚夫交往的事情,一直到了决定要结婚之后才说,惹得齐陵大怒。
「你要结婚了才报备,有没有想过其他事情?澄安该怎么办?你瞒得可真好,和女儿一起住,居然连女儿都不知道你在外面搞什么。现在又打算拋下她吗?」
「不是,不是这样的……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,我很爱澄安啊!我也想和澄安一起住……」
她被妈妈拉进怀里紧抱,这是她第一次看到阿姨发这么大的脾气,她感到害怕,妈妈的怀里让她有了安全感。
妈妈一手抚着自己的头,一手抹着眼泪。「澄安,我不是不要你了,我不会不要你的。只是现在还没办法,我会找个时机和他说,他现在还不知道有你,但之后就会知道了,我们就可以一起住了,好吗?」
年幼的她并不完全懂状况,只能乖巧的点头。
在暂时分离的日子里,她住进了齐家。
齐陵是个榜样,她身为长女,家里又没有男丁,肩负起延续齐家香火的使命。她拼命生了两个儿子,花了好大一番功夫说服夫家愿意让二儿子跟她姓。她离婚时和前夫谈得并不顺遂,前夫对于赡养费的事一再推託,齐陵谈得烦了,直接说她不需要,条件是带走二儿子的齐峰洋。
齐陵嘴上总是少不了对妹妹的数落,游澄安知道那些不满的话都是为她说的。自己正被勒着的事,谁都看出来了。
她很感谢齐陵,却不禁想,自己明明讨厌和妈妈这样疏离的互动,但从没想过要断开,如此的自己是不是也和妈妈差不了多少?
她在齐家的日子很快乐,可是她还是会想妈妈。她讨厌和妈妈只能透过电话联络,不喜欢这样若有似无的关係,狠一点的话,她也曾告诉自己妈妈根本不在乎她。到了如此地步,她还是没办法乾脆的切断和妈妈的联系,那定期打来的道歉像是咒语一般束缚了她。
所有人都对她很好,妈妈什么都愿意买给她,齐陵从不嫌她住在家里麻烦,齐峰洋老是护着她到过度保护的程度,但妈妈不愿接她过去同住,齐陵的孩子终究是齐峰洋,齐峰洋还有个女朋友叶茵。
她抚着脚踝上的脚鍊,那是妈妈还愿意跟她见面时,在夜市的小摊上买给她的,她自从戴上后就不曾拆下。
多像脚镣啊!她闭上眼睛。
她从不想打扰谁,只是她永远不是谁的唯一。
***
温向竣花了一个星期,终于把被游澄安撕烂的那篇故事拼贴回去。
就这样放着不管也无所谓,但游澄安三番两次的反抗,反倒让他觉得不能就这么结束。心上像是长了颗疙瘩,忽视不了。
「游澄安,你如果放学打扫再偷溜,下次段考又没有进步的话,我就把这篇故事拿去投稿。